长腿林公子

喜爱 平淡而山高水深

【7H/24H活动】《嘤》

2023年初,暗涌了12年的故事有了结局。

现实向,特真特现实的那种,HE


我们的结局一定是好的,如果不好,那一定还没到结局。


01

大年二十七那天段宜恩被爆出柜了。


消息刚爆出来那会儿王嘉尔正蹲在舞台边上跟春晚副导演讨论灯光要求,棚子里吹着暖气,少说二十来度,他刚披着貂连跳了两遍,捂出一身的汗,差点两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后来也确实厥了。人从两米高的升降台砸下来,跟自由落体的大苹果似的,“啪叽”一下就碎了。人们惊叫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围着他,叫魂似的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王嘉尔就静静地躺在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似根本不觉得痛。


“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摔下来了?”

“不知道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可能是低血糖?”

“算了,先送走吧。”


副导演挥手叫人去联系救护车,十分钟后,王嘉尔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抬出了演播大厅。消息灵通的记者们在门口围追堵截,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抢占头条的机会,有人把话筒递到了TeamWang的随身助理嘴边,硬要他回答王嘉尔的晕倒是否与段宜恩出柜有关。小助理还没来得及张口,手却突然被人攥住了。


王嘉尔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睁着眼,直直地看着上方重叠的人影,眼睛被冷风吹出了一层水雾。他就这么透着这层朦胧的雾气看着这个世界,表情微微愣怔,似乎在分辨落下来的究竟是阳光还是相机的闪光。


“老板,你还好吗?”助理小黄反握住王嘉尔的手,急得眼泪蔌蔌往下掉。


王嘉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02

年底的医院人满为患,救护车把人送过去,连挂号到排队耗了一上午才做完检查。经纪人拿到片子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跟小黄打趣,说咱们老板运气好,这么高的台子上摔下来,竟然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又能生龙活虎地赶场子赚钱啦。


“是啊是啊,”小黄跟着附和。他故意往病床旁边凑了凑,非要让包着脑袋闭眼装睡的人听到似的,声儿特大,语气特潇洒通透:“虽说春晚上不了是挺可惜的,好歹咱们也白捡一便宜热搜啊,’王嘉尔敬业’,听听,多积极,多阳光,多正能量,多……”


王嘉尔翻了个身,小黄胡诌八扯的屁话骤然就停了。


没过多久病房里的脚步声乱了起来,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竟再也没有人说话。有人走过来,动了动他的点滴,有人啧了一声,把他的手轻轻放回了被子里。


王嘉尔只觉得冷。他感觉寒气就跟蚂蚁似的,顺着指尖一寸一寸地侵入了他的皮肤。他把自己缩进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厚被子里,又觉得好热,热得他全身发痒,一颗心几乎要炸开了。过了很久,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有一只手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王嘉尔猛地抓住了它。


“小黄,手机给我。”他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人。


“诶?老板你醒啦。”小黄冲他嘿嘿一笑,趁机把手机转移到另一只手上,无视了王嘉尔的话,“醒了就吃点东西吧!这附近有家评分挺高的港式点心馆,我想着你也好久没吃过家乡菜了,特意排了二十多分钟队买的,你尝两口呗?”


王嘉尔摇摇头,固执地重复:“小黄,手机。”


小黄仍像没听到似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饿也吃两口吧。我买了虾饺、叉烧包、粉果还有红薯酥,你尝尝正不正宗,不正宗我给他个差评。”说着,他开了一盒虾饺送到王嘉尔鼻子前,诱惑他。


王嘉尔偏头躲了一下,两人又僵持了几秒。小黄夹起一块虾饺直接送进自己嘴里,边嚼边翻白眼:“不吃拉倒,反正我俊哥说了,要手机没有,要命一条。”


俊哥是负责王嘉尔中国行程的经纪人,刚刚来了一趟,没坐一会儿又被公司叫走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王嘉尔碰手机,王嘉尔装睡的时候都听到了。小黄态度强硬,王嘉尔人还虚弱着呢,抢也抢不过他,干脆两眼一闭接着闭目养神了。


“真不吃?”小黄横劲儿过了又怕他生气,拿胳膊肘捣他。


王嘉尔翻了个身:“不吃,别叫我,我睡了。”




王嘉尔没什么胃口。他今天凌晨就到了演播厅,化妆、彩排,流程排得满满当当。忙碌了几个小时,终于能坐下来吃上一口饭,经纪人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张口便是“段宜恩完了”。他丢掉吃了一半的饭团冲进洗手间,再回来时催场的工作人员已经等了在休息室门口,让他赶紧上台准备第二次联排。


太突然了,王嘉尔恍惚地披上演出服站上升降台,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滩堆不起来的烂泥,在炽热的聚光灯下被反复地烘烤,几乎要化了。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开了口,连歌词唱错了都没发现。


节目是一个月前就敲定好了的,要求是弘扬社会主义正能量,王嘉尔选了首没发过的自作曲,歌词在一次次审核中被改得面目全非。他原本是很有自信的,新修改的歌词已经反复唱了百遍千遍,从没出过错。可是这一次,他站上舞台,脑子里突然像绷断了根弦,那句歌词就这么毫无预备地脱口而出了,“谁能说这不是爱呢”。


是这首歌原本的歌词,王嘉尔许多年没唱过了。他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唱出这首歌,却没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王嘉尔嘴上唱着爱,心里却想着,这怎么能是爱,去他妈的爱。


坠落的那一瞬间,他想起当年在歌词本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段宜恩就躺在离他一臂之遥的上铺。房间很小,堆满了衣服鞋子和粉丝们送的礼物,他抬起脚就能踢到段宜恩悬在半空的小腿,不近不远,刚刚好的距离。


他们住在一起时绝对算不上亲密,甚至有段时间王嘉尔还挺烦他的,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觉得段宜恩这人特没意思。他是天生爱热闹的性子,和段宜恩刚好相反,两个称得上极与极的人凑到一起,常常是一个人无休止地滔滔不绝,另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玩手机,只在他因为得不到反应委屈气闷时轻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你说他怎么能这样,王嘉尔在节目里半开玩笑半真心地跟人控诉,和段宜恩生活在一起就像面对一堵墙,还是吼破嗓子都没有回声的那种,这谁能受得了。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情感过剩,可这团灼烧的小火苗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段宜恩这座捂不热的冰山,到头来也只有委屈熄火的份。


段宜恩是真的很没劲。


但是没劲并不是什么罪过。


甚至到后来,两人因为种种晦暗不明的原因分居两室,王嘉尔听腻了林在范每日事无巨细的唠叨,竟然还有点想念跟段宜恩睡上下床的日子。特别没劲,但是特别安心。他不用费心跟对方解释自己的言外之意,也不用收敛情绪做个成熟的大人,他想笑就笑,想哭就痛快地哭了。段宜恩从来不会说什么,段宜恩只是默默地翻个身,似是无意地将一只手沿着床梯垂下来,王嘉尔只要稍稍抬头,就知道他在了。


段宜恩的手长得很好看,即使在夏天也冰凉凉的,摸上去却柔软得一塌糊涂,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王嘉尔喜欢捏他的手玩,从小指捏到拇指,在手心手背各画一个圈圈,嘴里念念有词:“好了,画了符就是我的人了。”抬眼对上段宜恩深邃直白的眼神,王嘉尔一下子乱了,他只知道自己心脏跳得飞快,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那人的眸光吞噬。


少年人的爱意来得直白坦荡,暧昧的种子就这样在沉默里悄悄发荣滋长了。没人去思索对错利弊,这种无法言说的情愫究竟要走向哪里,似乎也不重要。


都是见不了光的心事,有一分的甜蜜便有一分的心酸。谁也不是个傻子,明知那是刀山火海,岂能硬去飞蛾扑火。所以干脆隔着一层窗户纸,你情我愿,认真暧昧,倒也算是快活。


王嘉尔琢磨着,就这样装糊涂,互相依偎着走完漫长一生也未尝不可,谁又能说这不是爱呢。


他当初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独自踏上陌生的国度,想家,语言不通,没人可以倾诉,全凭着一腔孤勇咬牙坚持。好不容易才站上了舞台,没来得及享受鲜花与掌声,无端的恶意便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最无助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宿舍卫生间开着淋浴大哭,哭累了,没时间休息,洗把脸还要继续奔赴下一个行程。


七个人挤在一辆不大的商务车里,王嘉尔坐最后一排,毯子盖住脑袋,假装安然无恙。段宜恩的手就从毯子下面悄悄探了进去,捏住他的耳垂,轻声说:“睡一觉,我在呢。”


口音听着挺逗的,段宜恩那时的中文水平还不如王嘉尔,平翘舌不分,只会说不会认,唯一写得出来的字不过是两人的名字。他就操着那口台言男主的普通话,执意用只有他俩能懂的语言告诉王嘉尔,别怕,我在呢。然后王嘉尔就笑了,勾住段宜恩的小指,抹了他一手的眼泪鼻涕。


他没告诉段宜恩,其实那一刻他真的有想过未来。少年会蜕变成男人,他们并肩战斗,携手站在最顶端的位置享受应得的荣耀与光环。


段宜恩和王嘉尔,一个都不能少。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03

王嘉尔在医院硬捱到了年三十,出院时一群小护士把他围在病房门口要签名,王嘉尔堂堂正正当了两天咸鱼,心情还不错,大笔一挥签了至少二三十张。小黄提着大包小包在旁边不耐烦地催,行了行了大明星,咱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王嘉尔这才意犹未尽地跟着人离开。


机票是两天前买的,到上海。原本以为要在演播厅过春节,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是不了了之,王嘉尔敬业晕倒是上了热搜的,爸妈都知道,今年两老商量好了要在上海老家过年,王妈妈的电话一早就打来了,让王嘉尔收拾收拾东西回上海。


小黄也跟着。他爸妈心更大,知道儿子不回家过年,第二天就跟亲戚买了机票出国旅游,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北太平洋的沙滩上喝着椰汁晒太阳了。


小黄原本打算送走王嘉尔这尊大佛就回家睡他个两天两夜,给自己疲惫的身心都放个长假,没想到老板心血来潮,心疼他一个人过年,连他那张机票也一块买了。小黄能说什么,小黄只能含泪谢谢老板的大恩大德。


王嘉尔觉得自己做了件顶好的大善事,几天里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阴翳忽地散去不少。他素面朝天地往候机大厅一坐,干脆口罩墨镜都没戴,整个人混在春运返乡的人群中,自以为谁都认不出来。


机场的公共电视播着国内的娱乐新闻,正好切到他被四个医护人员抬进救护车的画面,王嘉尔捂着脸拱了拱小黄的腰,感觉有点丢人:“我当时真有这么丑吗?”


小黄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屏幕,继续低头划手机:“丑,比这再丑上个十倍就是你。”


这话不知怎么戳了他的笑点,王嘉尔没心没肺地哈哈哈哈,直起腰来时画面已经切到了别的新闻。他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看到画面里,一脸冷漠疏离的男人被记者围堵着走出公司。男人抬手去挡闪光灯,下一秒却突然看向了镜头。王嘉尔敏感地捕捉到他眸中闪过的一丝迷茫,心猛地跟着揪了一下。


段宜恩又瘦了。准确地说他就从来没胖过,从前组合回归期所有人都要紧急管理身材,只有他和斑斑的指标是增肥十斤。他已经那么瘦了,瘦得脸颊都轻微凹陷,泛着青黑的胡渣,闪光灯一照,他像是遁无可遁的小动物,目光茫然不知该落在何处。


就在两周前,这个人刚作为二番出席了新电影的首映礼,那天他穿着一身暗红色西装,意气风发,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帅。今早全网却突然出了通稿,电影延期,内容重新剪辑,个中原因不言而喻。上次这样声势浩大地抵制一个明星还是因为吸毒出轨,没想到这次却是因为性向,还是没承认的。


怎么就这样了呢,王嘉尔心酸得嗓子发胀。


他想起离开医院的时候,那个每次换药都面无表情的小护士悄悄拉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屏保,她说森尼,你和恩恩都要加油啊,markson forever。王嘉尔看着屏幕上那两颗抵在一起的脑袋,一时间哽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会的,我们都会的。


很久没人叫他森尼了。上次看到markson这个词还是在他宣布暂停韩国活动回国的那天,两年前,也是在首都机场,接机的“王海”里只夹着那一块不同的灯牌,相合伞旁写着markson forever,特别显眼。他当时只蹙眉多看了一眼,立刻被有心的媒体拍下来发了通稿,说他拒绝cp捆绑。之前在节目里半真半假说出的那句“no more markson”成了呈堂证供,两家粉丝互骂了三天,自此从队友成了对家。


说着no more,没想到后来真的心想事成。是王嘉尔先放弃的。他自作主张地把段宜恩推向了所谓的正确方向,段宜恩多聪明一人,被躲了几天,一来二去就什么都懂了。但他什么都没说,虽然镜头前依然会习惯性地将王嘉尔盯着,温柔地看着,私下却将两人的距离归零到了2011年的7月3日。


是初见的那天,王嘉尔记得段宜恩戴了个黑帽子,拿着雨伞,请他吃了冰淇淋。两人并排走在回公司的路上,因为生疏互相克制着距离。就像他们后来那样,慢慢地离得远了,也就习惯了。


王嘉尔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多好笑。他一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跟人保证,说我们都会加油的,可是段宜恩和他,早就没有我们了。真是令人心碎的现实啊。


“老板,别想了,一会儿叔叔阿姨看到该担心了。”


小黄拉了一下王嘉尔的袖子,登机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得走了。


王嘉尔扭头看向落地窗外,北京的天许久没有这么蓝了,人的心情有时候依傍着天气,看着这样明媚的世界,王嘉尔都觉得自己应该振作一点,把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藏回原处。他伸了个懒腰,对着小黄笑出了一对小括号:“看在天气好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你要手机了。”


小黄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帮他抚平了刚刚被他攥皱的衣角。




谁都没想到,一下飞机,迎接他们的却是上海几年难遇的暴风雪。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半小时才勉强停稳,一落地,机舱内便争先恐后地响起了消息提示音。王嘉尔的手机还在小黄那儿收着,他偏头看向窗外被大雪覆盖的停机坪,心里跟着一片空白。


王嘉尔有定期搜索自己的毛病,这么多年被骂习惯了,一颗玻璃心早就炼成了金刚石,现在看到那些捕风捉影的尬黑言论,他不仅心如止水,甚至还当笑话发到群里给助理们看。


多洒脱一人啊。然而他对自己潇洒,并不代表他能忍受别人用同样的话去骂段宜恩。


段宜恩那么好,谁都不许骂。


于是就有了各种王嘉尔手滑的热搜。段宜恩被人说花瓶,他点赞夸段宜恩影视歌三栖的彩虹屁;段宜恩被爆拍摄现场冷脸,他发了条含糊其辞的微博,“请相信”,随即秒删。跟藏在暗处的守护骑士似的,王嘉尔自己都觉得自己深情得令人垂泪。


网络上关于他们的流言传得玄之又玄,段宜恩被爆出疑似同性恋,王嘉尔又晕的这么恰逢其时,营销号的长枪短炮早就架好了等着他们。


但是这一次王嘉尔倦了,折腾不动了,随他们去了。


爆出柜的那张照片他看过,小黄扶着他散步的时候,医院的公共电视刚好播到那条新闻。照片的光线很暗,可他仍能辨别出那个被陌生男孩环住的人就是段宜恩。两个人看上去甜蜜登对,王嘉尔只能恨自己记性好,看了一眼就牢记在心了。


真的挺没劲的。心酸也好,委屈也罢,都是自找的。谁叫他当初自作主张,谁叫他当初口是心非,谁叫他当初看不透自己也看不透他,真真假假的,一个决定就赔上了未来。


但是王嘉尔不觉得后悔,他没那么大度,一辈子和段宜恩搞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世界我很幸福。他们还要走向高处,还有光明的未来,为此王嘉尔只能这么选。既然是无可奈何的事,王嘉尔索性不看了,过了几天没手机没网络的原始人生活,无聊归无聊,心态倒是平和了不少。


“走吧老板,阿姨电话打来了。”


小黄已经穿好衣服拖着行李箱等他了,王嘉尔点点头,跟着下了飞机。


下大雪,高速路都封了,王嘉尔他爸妈来接机堵路上了,打电话叫俩人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他们。王嘉尔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跟他妈说了一声,两人坐机场大巴回。


没太有近乡情怯的心情,王嘉尔反而挺轻松的。他跟小黄坐在大巴最后一排,周围一圈坐着刚从香港旅游回来的夕阳红旅行团。老阿姨们一路上叽叽喳喳,热闹地讨论起维港的夜景,唯一一个年轻点的姑娘接了句嘴,说下回儿一定跟男朋友再去一次,阿姨们的话题瞬间从旅游变成了长辈们的日常催婚。


王嘉尔闭眼听着,心里生出一丝酸酸的羡慕。练习生时期他也带段宜恩回过香港,那时候他们的假期短,他只顾着带人分享他的成长足迹,根本没有好好欣赏香港的景色。后来再去都是为了工作,忙忙碌碌,马虎着就过了。


维港是要去的,王嘉尔在心里将那条路演绎过千万遍。他们会坐着渡轮到小岛的那边,在中环码头前随便上一辆双层巴士,坐在二层的最前排吹着风偷偷牵手。下午茶在浅水湾喝,然后趁天黑前赶回码头,慢悠悠坐着渡轮欣赏维港的夜景。晚风很凉,他们站在船舱外,段宜恩会从背后环抱住他,特别温柔地喊他的名字。嘉嘉。


“老板?”小黄轻轻唤了一声,王嘉尔回过神,发现小黄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脸。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擦掉了那滴任性跑出眼角的泪。真尴尬,早就过了感时悲秋的年纪,他在这跟自己矫情个什么劲。


“太冷了,我都冻出眼泪了。”他笑着解释。





04

王嘉尔爸妈特别热情,小黄作为明星助理被明星爸妈亲自迎进门,感动得就差拉着两老的手喊爸妈了。王嘉尔比较淡定,他知道爸妈就是那性子,自己很多年没往家里领人了,好容易带着朋友回来过一次年,王嘉尔得给他们个机会表现一下。


但是饭吃到一半,王妈妈第三次旁敲侧击地问小黄王嘉尔这两年有没有看对眼的女生,王嘉尔终于琢磨过味儿来。小黄还在那大大咧咧地夸老板多醉心工作,多不近女色,王嘉尔皱着眉头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


小黄“啊”了一声,三个人一齐不解地看向王嘉尔,王嘉尔板着脸夹了一块熏鱼到小黄的碗里,严肃地命令他:“吃。”


“谢谢老板?”小黄咬了一口鱼,莫名有点心虚。


王嘉尔妈妈的眼神瞬间耐人寻味起来。王嘉尔敏感地察觉到了,但他装作没看到,继续吃他的饭。直到年初二那天,王嘉尔陪妈妈回老家给外公上香,在墓前给外公磕完了头,起身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妈妈叹了口气。


王嘉尔心里一紧,他预感到妈妈要说什么,攥了攥拳,先开口叫了声“妈”。王妈妈被他这一声呜咽叫得心都碎了,她抿了抿唇,把王嘉尔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嘉嘉,妈妈的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妈,我挺好的,真的。”王嘉尔鼻子一酸,回抱住妈妈。


妈妈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和小时候一样。王嘉尔把脑袋埋进妈妈的发丝里,迷恋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和动荡。他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他的妈妈很爱他,有些事她虽然没开口,却都看在眼里,王嘉尔知道的。


王嘉尔断网了可他爸妈没有,段宜恩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无法给她任何答案,过去给不了,现在也是。


“嘉嘉…这条路太难了,妈妈不能眼看着你跳进去。”王妈妈声音有点颤抖,语气几乎是恳求,“咱们放下吧,行吗?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不心疼自己也心疼一下妈妈吧,妈妈…妈妈舍不得…”


王嘉尔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妈,您想多了,我们…我和段宜恩早就没联系了。”


王妈妈猛地抬头,似乎不太相信,“他不是…你不是…”


“不是的。妈,我那是没休息好自己摔的,跟他没关系。”王嘉尔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呢喃:“都过去了,早就忘了,我很好,他也好…”说到这,脑子里又闪过段宜恩那双茫然的眼睛,心头蓦地像扎了个根针,不疼,好酸。


“不过,他好不好也和我没关系了。”王嘉尔闷闷地笑了一下。


上完香,王嘉尔开车把妈妈送回家,自己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了一会儿,最后随便停在了一个居民区的小商店前。他开了一点车窗,看商店门口一老一小两人玩抽陀螺,小的身上没什么力气,一个小陀螺都抽不动,老人就蹲在他旁边耐心地手把手教他。


小时候外公也是这么带着他玩的,他寒暑假都窝在外公家,外公从医院下了班就带他到小区的小花坛玩“孙悟空”的游戏。那时在他心里,孙悟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他要变成孙悟空,用金箍棒保护外公外婆。外公就用他的大手摸摸王嘉尔的小脑袋,说我们嘉嘉不仅要保护我和外婆,还要保护爸爸妈妈,未来还有嘉嘉喜欢的人。王嘉尔满口答应了,还许诺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一定第一个带回来给外公看。


后来他满怀私心带着段宜恩回了家。那张照片现在还摆在他上海老家的卧室里,他搂着外公外婆,段宜恩搂着他爸爸妈妈,美好得像是一家人。


王嘉尔从没跟家里人说过他和段宜恩的事,最开始只是暧昧,觉得没必要,后来认真了,又不敢。蹉跎着岁月就溜走了,他竟从没有机会告诉外公,他已经完成了童年的约定,带着喜欢的人回来看他了。虽然那个人已经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苦啊。王嘉尔咂了咂嘴,明明口中平淡无味。


原来苦涩都是从心里渗出来的。




王嘉尔和小黄在上海住到了初四,北京那边的工作已经压到眼前了,小黄觉得自己成了阻碍家庭幸福的恶人,不敢在王嘉尔爸妈面前提工作,只能趁两老出门溜圈的时候偷偷催王嘉尔跟他回北京。没想到王嘉尔根本不用催,早早地把两人飞北京的机票订好了。


“你老板我就是这么热爱工作。”王嘉尔冲小黄眨眨眼,自顾地念叨:“没上成春晚,我得让俊哥多接点工作补回来,咱明天一回北京就开干。”


小黄听到这话忙欣慰地拍拍老板的肩膀:“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然后被王嘉尔拿沙发垫丢了一下,两人干脆在客厅玩起了追击战,小黄腿长跑得快,转着圈地躲垫子,一不留神手机就从兜里滑了出来。


王嘉尔没当回事,捡起来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屏幕感应到人蓦地亮了起来,来自“Marky”的两通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一下子跳了出来,时间分别是年二十七的上午和年二十八的凌晨。


“老板…”小黄看到老板表情不对,弱弱地叫了他一声。


王嘉尔顿了顿,举起手机问:“就这几条吗?”


小黄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还是实话实说了。“你晕倒之后他打了两通,第二通俊哥接了。”王嘉尔仍盯着他,眼圈微微泛红,小黄有点不知所措,急忙解释:“后来他只打了一通!我没给你接,短信我也没看!”


王嘉尔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话也没说。


段宜恩不会太写汉字,短信是用拼音发的。


“jiajia,biepa”。




王嘉尔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晚。小黄内疚的很,也不敢多嘴,最后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食之无味。飞机是凌晨四点多的,没时间给他们睡觉,吃过饭歇一会就得走。王嘉尔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半个多小时,谁敲门也不开,仔细一听,里面也没有动静,不像是在哭。


王爸爸沉不住气,问小黄到底怎么了,小黄实在不敢直说,结巴得快哭了。俩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几句,王妈妈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王嘉尔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儿子,开门,是妈妈。”


屋里寂静一片。


“儿子,你把门打开,妈妈有话要告诉你。”


还是没动静。


王妈妈又敲了两下门,刚要再开口,门突然打开了。王嘉尔表情平静地站在门口,轻轻叫了声“妈”,王妈妈点点头,进了屋。王爸爸和小黄也想跟进去,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


母子俩安静地坐在床上,一边一个,没人先开口说话,于是空气就这样沉默着。很久之后,王妈妈叹了口气。


“宜恩那孩子二十八那天来过了。”看到王嘉尔一脸不敢置信,王妈妈紧蹙的眉头终于还是展开了,她像是放下了心头压抑很久的重担,对王嘉尔笑得温和:“他是好孩子,我和你爸爸很喜欢。你外公…也很喜欢。”


王嘉尔瘪了瘪嘴,孩子般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妈妈。“妈…”


“不用害怕别人的眼光,嘉嘉,妈妈希望你幸福,永远幸福。你外公也是一样。”


“妈,”王嘉尔打断了她。他好久没有这么想哭了,难过的时候有很多,都是眼泪先流出来,不是在哭,只是眼睛往外分泌液体而已。他现在特别想哭,感觉一股气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是他看到他亲爱的妈妈,那么年轻美丽永远不会老的妈妈,坐在他的床边,瘦弱的身体微微驼着,时间像是突然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妈妈,都怪我…是我的错……”


王嘉尔闭着眼干干地念了几声,终究是没有流下眼泪。





05

王嘉尔翘班了。


一大班子人在摄影棚等着他,经纪人边跟人鞠躬道歉边给王嘉尔疯狂打电话,打了十几个都没通,最后一个干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气得经纪人当场摔了刚买的iPhone12。


与此同时,翘班的大老板拎着一个小手包,特潇洒地站在首都机场的登机口给朴珍荣发跨国kakao,问他干嘛呢。朴珍荣秒回他,在想你。真他妈骚,王嘉尔笑得特别开心,说我也在想你,请你吃烤肉来不来?朴珍荣回给他一个无语的桃子,一条语音发过来,问他是不是脑震荡还没好,可别是摔傻了。


王嘉尔直接甩了个定位给他,附带一张飞机票照片,两小时后落地仁川。朴珍荣沉默了一会儿,五分钟后给他回了个“你这个疯子”。王嘉尔笑得更开心了,收起手机乐呵呵地上了飞机。


飞机落地,王嘉尔跟着人群往外走,一出关就看到朴珍荣带着顶蓝色毛线帽,特装逼地靠着接机口的大柱子玩手机。这位哥可真是半点当红演员的自觉都没有,走近一看,胡子都没刮,跟林在范学做真实自然人。


王嘉尔像只求关注的大狗狗摇着尾巴奔过去,张开双臂狠狠把朴珍荣揉进自己怀里。“朴阿狗,你瘦了,不乖。”


朴珍荣看他眼神跟看大傻子似的:“你爹要拍戏上镜,哪能吃成你这样。”


“我胖了?”王嘉尔闻言敏感地摸上自己的肚子,硬邦邦,没有一点赘肉。朴珍荣审视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


其实没有,王嘉尔哪有胖,他明明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走。但是朴珍荣说他胖,他特别开心,好像过年时亲戚们的那套逻辑,吃胖一点证明他过得很好,很幸福,无忧无虑心宽体胖嘛。


朴珍荣是开自己车来的,一辆低调的黑色现代,王嘉尔坐进车里左摸摸右碰碰,不敢相信这是朴大演员的座驾。朴珍荣拍掉他的咸猪手,解释道:“汽车就是个代步工具,能开就行。”嗯嗯嗯,不愧是你,王嘉尔敷衍地给他竖起大拇哥。


车从仁川开到江南,俩人都不知道要去哪,最后一合计还是开到了清潭路的老公司,两个人下了车步行到附近的烤肉店。这家店开了十几年,原本熟识的姨母听说几年前生病去世了,现在店面是儿子在负责。王嘉尔打飞的来这来纯粹是一时冲突,他心里难受,想找个人喝酒说话,没想到朴珍荣比他还猛,没吃几块肉,酒已经空了两瓶。


“森呐,你这人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老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但是呢,人啊…嗝!”王嘉尔偏头躲过朴珍荣的酒嗝,“人啊,怎么选都是错的,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你最懂,咱们朴老师永远比我们的人生境界高一层。”


朴珍荣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又闷头干了杯子里的烧酒。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冒着油,他夹了块泡菜铺在盘子上,发狠地用力向下按,红色的汁水流进肉里,红的黄的鲜艳好看。王嘉尔跟着沉默了,他们当了十年朋友,几乎到了感同身受的程度。


“听说在范哥谈了个女朋友啊。”王嘉尔夹了块肉放到朴珍荣面前。


朴珍荣特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听说马克哥有个绯闻男友啊。”


王嘉尔被堵的没话说,自罚一杯酒。


两人从五点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喝到最后朴珍荣精神都飘了,趴在王嘉尔脖子边笑嘻嘻地吹气儿,说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听不听?王嘉尔以为他要说林在范,凑过耳朵去听,结果朴珍荣只是欠欠儿地笑:“明天一早我还有戏要上呢。”


“西八,不早说?”王嘉尔真情实感地骂了一句。


王嘉尔没怎么见朴珍荣醉过,不是夸他酒量好,朴珍荣这人活得特别克制,他从不允许自己失态,人生道路走得笔直笔直。可是这笔直的人生也有走岔路的时候,用朴珍荣自己的话说,人啊,怎么选都是错的。


林在范是半小时之后到的,他也戴了顶蓝色毛线帽,唯一的不同是他刮了胡子,身边还带了个别人。王嘉尔把朴珍荣架进林在范怀里,刚刚还嚷嚷着不醉不归的人突然安静成了小猫咪,趴在林在范胸前低低地呜咽。王嘉尔颇有些尴尬,叫了声在范哥,又看向他身边那个打扮俏皮的女生,很不情愿地叫她嫂子。


林在范微微皱眉,埋怨他:“明天珍荣还要拍戏,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王嘉尔吃了哑巴亏,认命地冲他挥手,说赶紧走,赶紧给我走。


于是林在范搂着朴珍荣,后面跟着他女朋友,三个人就用这种诡异的姿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王嘉尔收到了朴珍荣的katalk,“快三十的人了,看破不说破。你比我幸福。”


王嘉尔觉得自己有点要流泪了,为朴珍荣,为自己。




在首尔呆了五天,王嘉尔除了第一天回了趟以前的家,剩下几天都赖在朴珍荣家当米虫。朴珍荣家很乱,主人不爱收拾,东西都随手堆在视线可及之处。王嘉尔也不爱干净,但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好意思不干活,只好每天帮着朴珍荣整理屋子。晚上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王嘉尔在他耳边呢喃,好想念从前的日子,朴珍荣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没有回答。


正月十四那天,王嘉尔接到俊哥的越洋电话。这哥们想尽办法打听王嘉尔的行踪,得知了王嘉尔正在朴珍荣那逃避社会,竟然破天荒地没骂他,只是告诉他回京的机票已经替他订好,回来过个元宵节吧。


王嘉尔知道自己不能不答应,他任性这么一回,多少人要跟在他身后帮他擦屁股。于是他满口同意,说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回。他答应了要去崔荣宰的电台做嘉宾,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坐在录制间里了。崔荣宰这两年当solo歌手事业红火,念叨了几年的radio终于给安排上了,喜气洋洋地请了所有队友回来当嘉宾,王嘉尔是最后一个来的。


小崔同志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录制期间王嘉尔随机抛给他的梗也能很好地接过去。愉快的一个小时,他们回忆了作为GOT7成员的点点滴滴,说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感慨,尤其是王嘉尔,几次哽咽地说不出话。他最近泪点好低好低,忍了又忍,总是忍不住。崔荣宰连忙帮他圆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过渡到最后一个环节,嘉宾现场live。


王嘉尔握着话筒手还有点抖,他跟观众解释,这首歌是好多年前写的,一直没有机会唱给大家听,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最初公开,可能唱得不好,希望大家别嫌弃。希望他也别嫌弃。


熟悉的旋律在演播厅里响起,王嘉尔的手不停地抖,不停地抖,好像十年的时光一下子从眼前跑了个干净。他站在岁月的尽头,回头去看,身后空得可怕。但是那又怎样,他王嘉尔就是爱了,承认了,再也不躲了。


他用力地唱,大声地唱,唱哭了崔荣宰,也唱哭了他自己。


“谁能说这不是爱呢”。





06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机场来来往往都是从家乡回来或者离开家乡的旅人,王嘉尔取了机票站在安检门口,跟林在范大眼瞪小眼。


“嫂子没跟着来?”

“分了。”


“哦…”王嘉尔低下头,用一只脚踩另一只脚玩。今天朴珍荣上戏,没工夫送他,派了比较清闲的林制作人代表他送行。其实王嘉尔跟林在范没太多话聊,两人干巴巴站在这,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王嘉尔想了想,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珍荣那辆车是你给买的?”


“是…”林在范回答地简洁。


“怪不得…”王嘉尔点点头,又没话说了。


机场大厅响起登机提醒,不是他那班,但是王嘉尔也得走了。他抬起头,和林在范对视,两个人都顿了一下,然后林在范主动张开手臂抱了他一下。是好兄弟,好战友,曾经同风同雨,未来也要各自安好。林在范拍拍他的后背:“Jackson,要快乐,我们几个永远支持你,你们。”


“你也是。”王嘉尔酸了鼻子,使劲回抱住他,对林在范,也是对他自己说。


“要勇敢啊。”


王嘉尔的飞机在晚上七点落地首都机场,他没有行李,提着小手包去,又提着小手包回。俊哥和小黄都没来接机,俩人一个在工作室加班没空,一个感冒了在家躺尸,只说派了个司机接他回家。王嘉尔没心情讲究这些,他有点忐忑,总觉得这十几天过得飞快,好像把小半辈子都活完了似的。


王嘉尔今年二十九了,磨磨蹭蹭好多年,最近才觉得自己长大了。虽然心里仍是不安,还有点害怕,但是他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好像终于活明白了一样。


机票买的是商务舱,旁边坐了个回北京工作的韩国老大哥。老大哥一上飞机就在偷偷打量王嘉尔,王嘉尔天生自来熟,笑着跟老大哥打招呼。一聊才知道,原来老大哥的闺女是鸟宝宝,喜欢了好几年,当年还看过GOT7的演唱会。王嘉尔问他女儿最喜欢的成员是谁,老大哥眯着眼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个外国名,叫什么克。”


“马克,马克段。”王嘉尔心念一动,低下头时莫名红了脸,“中文名字是段宜恩。你女儿很有眼光,我…我也最喜欢他。”


老大哥很激动,跟王嘉尔要签名,说要寄回韩国给女儿看。王嘉尔也很激动,莫名的。他在老大哥的会议记录本上签上自己的韩文中文英文名,想了想,又写了一句话,“谢谢你的喜欢”。写完又感觉有点唐突,他又不是段宜恩的谁,这么写似乎不太好。


他就在纠结和自我安慰中度过了剩下的旅途。


飞机落地时夜幕已经黑了,王嘉尔坐在位置上发呆,直到空乘人员走过来问有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他才恍然回神,拎上自己的小手包跟着队伍往外走。


这段路没有很长,王嘉尔跑行程地时候走得快,总是几分钟就走到头了。他慢慢悠悠往外走,忽然听到关外接机口有熟悉的喧闹声。他没反应过来,走到半路被瞬间响起的尖叫吓了一跳,粉丝们举着灯牌和手幅高八度地喊着他的名字,前排清一色的大炮已经对准了他。


王嘉尔慌了一下,停在原地给俊哥打电话。他没带助理也没有经纪人,这么走出去明天就得上社会新闻头条。俊哥的电话打了一声就通了,听着还挺淡定的,让他跟着工作人员走VIP通道。王嘉尔挂了电话,心下冷静了一点,双手合十对接机口的粉丝们鞠了一躬,跟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走了。


快到出口的时候,俊哥的电话突然又打了过来。王嘉尔接起来“喂”了一声,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有微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入他的耳朵,一下一下,有力而坚定。王嘉尔心跳突然没了章法,他慢悠悠踱步到停车场门口,电话那边依然安静,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鸣笛,在他的左耳和右耳同时响起。


来了。是他来了。


王嘉尔快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够,干脆飞奔起来。他跑着,像十七岁的王嘉尔在用力飞奔向一个光明的未来。那是他偷偷约定好的,少年会蜕变成男人,他们并肩战斗,携手站在最顶端的位置享受应得的荣耀与光环,一个也不能少。


王嘉尔又要流泪了。这次不一样,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出口,边跑边嚎啕,委屈地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一点形象也没有。太迟了,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啊。他想大骂一声去他妈的操蛋世界,可是看到那个人静静站在车前看着他时,王嘉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Marky像初见时一样带着黑帽子,温柔地对他笑着,仿佛一切的苦难在那一刻都走向了终结。王嘉尔在段宜恩身前停住,瘪着嘴瞪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段宜恩也没好哪去,眼睛都是红的,可能熬了很久的夜,不知道有没有偷偷掉过眼泪,这个哭包。他微微张开双臂,看着段宜恩,轻轻发出一声呜咽。


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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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是我对宜嘉所有的表达了,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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